自律神經失調會造成的各種問題,尤其現代人工作家庭壓力大

容易有以下狀況:

廣泛性焦慮癥,憂鬱癥,抑鬱癥,恐慌癥,強迫癥,躁鬱癥,腸躁癥,膀胱過動癥

並伴隨頭痛,眩暈,失眠,臆球癥(喉嚨一直感覺有異物),胃食道逆流,耳鳴,睡覺一直醒,胸悶,胸痛,心悸恐慌,吸不到氣,易喘,胃脹胃痛,腸躁癥,頻尿,陽痿早洩,頭麻手麻腳麻,血壓高。

在相關門診中,尤其像是業務、設計、工程、教師、作業員等類型的職業,自律神經失調的狀況最為明顯

對於有慢性疼痛的人來說,若沒有重視自律神經失調,其嚴重性更是不言可喻。

自律神經失調可能危害機體的消化系統,造成脾胃不調,引發消化系統疾病。

有研究顯示,胃和小腸在晚上會產生一種對消化道粘膜有修復用處的化學物品tff2蛋白質,假如自律神經失調導致睡眠不足,就會危害這種物品的產生,從而大增胃炎、胃、十二指腸潰瘍、潰瘍性結腸炎等疾病的發作率。

偏頭痛:長期失眠引發偏頭痛的原因可能與顱內小動脈和毛細血管收縮致使腦部皮質缺血有關,這部分自律神經失調的患者除了出現睡眠障礙外,還會在晚上睡眠期間反復出現頭痛癥狀。

慢性疲勞綜合癥:本病在臨床上很多見,特別是女性失眠患者,她們常訴說自己疲憊乏力,即使臥床休息也不能緩衝疲憊部分病者還具有低熱、畏寒、頭浦、咽喉浦、心煩、急躁等不舒適癥狀。

此外,長期自律神經失調還可引發中老年人腦病、女性更年期綜合癥以及糖尿病等嚴重害人體健康的疾病。

所以專家強烈建議大家,千萬不要忽視自律神經失調的癥狀,大家應謹慎對待並應及時採取治療措施。

底下是自律神經失調所引起的癥狀,如果符合下列5點以上,可立即前往診所掛號尋求解決途徑

自律神經失調門診中最常觀察到的癥狀如下:

對睡眠品質不滿意

.上床後翻來覆去睡不著,往往需要躺30分鐘甚至更久才能入睡;
.夜裡醒來好幾次,多在2次以上,醒來之後很難再入睡;
.早上醒得早,比正常起床時間早醒30分鐘以上;
.總睡眠時間不足6.5小時;
.睡眠品質下降,醒來仍然感到困倦,感覺體力沒有恢復。

白天正常活動受到影響

.白天精神狀態不佳,感到困倦、疲勞,想睡覺;
.工作和學習時,難以集中精力,犯錯次數增加,記憶力下降;
.情緒上,感到緊張、不安、出現情緒低落或容易煩躁、發怒;
.社交、家務、職業或學習受影響等。

而自律神經失調治療真的不難!讓您減少甚至停用安眠藥與抗憂鬱西藥…恢復該有的身心平衡。

廣和中醫診所與廣仁堂中醫診所運用傳統中藥來調理過度緊繃、亢奮的情緒,依據中醫藥的學理來調理體質;多管其下,改變您的體質,調理平衡

不是單純以藥物來壓制癥狀;經過一系列的療程,很多患者就慢慢減少甚至停止安眠藥、抗憂鬱藥物等西藥的長期依賴,回歸到身體原始的平衡統合狀態,這就是身體原始自然和諧的狀態。

透過我們診治改善自律神經失調的患者都可以漸漸找回正常的生活品質,使用正確的方式將幫助您擺脫失眠的痛苦!

底下為診所相關門診資訊圖片

 

SSll15CEFDE5廣和中醫診所

作者:王之桐   人,應該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   ——海德格爾   人們都渴望能夠詩意地生活。那么,什么是詩意地生活呢?   詩意地生活,是諸葛亮“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的曠達心境,是李白“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飄逸灑脫,是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悠然自得,是易安居士“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的溫婉簡約,是屈原“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執著追求……他們不是過客,是歷史的歸人。因為,他們詩意地生活著,把自己變成詩,充滿美好的情愫,詩化人生。   可是,在物質文明高度發達的今天,“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君不見,物欲橫流,貪污受賄時有所聞;世態炎涼,唯利是圖肆意彌漫。于是,我們也在緊張、忙碌和麻木中失去自我,在心靈的廢墟里彳亍爬行。(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詩意地生活難道只是古代文人騷客的專利?物質文明與詩意地生活難道就這樣不可調和?   其實,我們身邊并不缺少詩意的氣息。海子說,面對大海,春暖花開。獨自站在海邊,一切都好像剛睡醒的樣子,沒有了衰草離披的境況,沒有了秋風蕭索的凄涼。駐足于此,一切安靜得讓人幾乎忘卻塵世紛雜,只剩靜心凝思。低沉而憂郁的月色在靜謐中回旋,一片花海,被唯有的月光浸透,銀白色透明的花瓣招搖著,漫溯在夜的深處,一如浪花激蕩起白色泡沫,飄渺,無盡。月下花海是詩意的代表作。   詩意地生活,需要詩意的心態,詩意的感觸。冷靜下來思索,用詩意的眼光審視自己,觀察事物,對待生活,你會覺得,其實自己是可以直薄云天、跨越天地的;你會發現,生活其實充滿了無限的生機與詩意。早上起來,迎著初升的朝陽去操場慢跑,和太陽一起點燃新一天的希望;上課的時候,讓思緒隨老師的粉筆而輕舞飛揚,在知識的海洋里滋潤干涸的心靈。閑靜時,將自己沉浸在書籍的瀚海里,和古今中外的智者心靈溝通;寂寞時,呼朋喚友去郊外踏青,領略大自然的多姿多彩。   詩意地生活,天塹變通途。當遭遇挫折,面對困難時,不要徘徊,不要迷惘,沉淪的結局只會是支離破碎。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換一個角度,便會有一種新的境界;調整一下心態,也許就會峰回路轉,柳花明又一村。   詩意地生活,面對繁蕪的社會,我們就會知道怎樣守住人生的底線,怎樣擺正人生的天平,怎樣恪守生命的尊嚴。那么,在這塵埃飄蕩的空氣中,我們的心靈才能保持寧靜和充實,從而活出真我的風采。(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落木之上,薄薄的月華,泰然凝視分分秒秒老去的時光;涓涓細流,汩汩似箜篌,流芳激蕩其中。詩情畫意的生活并非水中月,鏡中花,它就存在于你我的心中。   擁有詩意的心態,才能擁有詩意的生活,詩意的人生。 +10我喜歡

自畫像     水木       雖然靠低保度日,卻也無法否認,楊克曾經是一個天才的畫家。楊克只所以是一個天才的畫家,是因為他不同于一般畫家的觀點。在楊克看來,不但人有思想和靈魂,其它動物和植物,一塊石頭,一滴水,一片云,每一件實際存在的物品,都有自己的思想和靈魂。畫一只水壺,不僅僅是畫一只水壺,水壺里面蘊藏著故事。一棵樹和樹下的石頭,它們曾經經歷過什么。楊克畫里的樹和石頭,不再是單純的樹和石頭。所以,在楊克畫作的背面,一個無法說清的地方,總存在著畫面之外,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而畫面之外這種不明不白的東西,就是楊克作為天才畫家的有力證據。   楊克一直住在廉租房里。廉租房像麻疹,都是成片的,而且每個房子都不會空著,里面都住有人。廉租房里沒有富人,但也不一定都是窮光蛋。這成片的廉租房里聚集了社會底層三教九流的人。人多的地方,就是社會,就有社會正常運轉所需要的各種設施和設備,超市、飯店、菜市場。在楊克所住廉租房的樓下,就是一個菜市場。每天早晨,樓下人流涌動,吵吵鬧鬧的時候,楊克就站在窗前,像小鳥舒展翅膀一樣展開自己的視線,在菜販和顧客之間尋找自己畫作的對象。一個大爺被一輛摩托車撞了一下,手里提的西紅柿灑落一地。摩托車上坐著一個姑娘,姑娘下車,扶起老大爺,撿拾地上滾動的西紅柿。一群人圍著新來的一輛三輪車,車上裝著新鮮的黃瓜。那個賣肉的湖北人,正在皮圍巾上摩擦他的刀,這是他每次作完生意后的習慣動作。那個穿著像鄉下人的大娘,腳下放著土雞蛋,那不是土雞蛋,那是她早晨才從批發商那里批發來的一般的雞蛋,她也不是鄉下的大娘,她就住在對面樓上。   就像是小時候翻看的小人書,每天早晨,楊克都要把這本連環畫重新翻看一遍。如果是其他人,每天站在陽臺上看樓下的菜市場,早就煩了。但楊克不煩,他喜歡站在陽臺上觀看。對楊克來說,每天的觀察,就像吃飯喝水一樣,成了自己的需要。他是一個畫家,對周圍事物的觀察既是內心的一種需要,也是一個畫家必須具備的一項技能。對楊克來說,進入一種忘我狀態,把自己沉浸在下面的菜市場里,仔細觀察下面菜市場中的每一個細節,是他每天最快樂的時刻。   直到某一天早晨,情況發生了變化。楊克眼里的菜市場和平時的菜市場變得不一樣了。突然之間,他眼里的菜市場,不再是原來的菜市場,而像是他畫室里的顏料盒,所有的色彩和線條都堆積在了一起,致使所有的東西都很模糊,混亂無序。難道是一直低頭看著下面,時間長了,腦袋充血,眼花了。他抬起頭,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室內的畫架,眼睛沒有花,眼睛好著。他再看樓下的菜市場,菜市場仍然模糊不清。難道是自己的觀察能力提高了一個層次,進入了一個新境界,發現了這個世界混亂無序的本質。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但自己沒有生病,精神也正常,就是一個正常人,怎么可能具備這種超現實的觀察力。難道是這個菜市場變了,突然進入了一種混沌狀態,色彩和線條都不愿意伸展開來,萎縮成一團。這怎么可能。他有點茫然無措。他關上窗戶,坐在畫架前發呆。半小時后,他再次打開窗戶,下面的菜市場恢復了正常,色彩和線條都伸展開了,一切和他過去看到的菜市場沒有兩樣。可是,正常是短暫的,一分鐘后,他眼里的菜市場又處于一種無序狀態。他覺得,這肯定是自己的視覺出了問題,菜市場不可能是自己看到的樣子。是自己的眼睛,眼睛里的那個玻璃球,或者是玻璃球后面那個視網膜,肯定是其中的某個部件,已經不能正常工作了。他想,是不是去醫院看下醫生。他關掉陽臺上的窗戶。畫室里所有的東西,在他眼里都是正常的。自己的眼睛肯定沒有問題,那是下面的菜市場有問題。為了不再糾結這個糾結不清的問題,在早晨剩余的時間里,他畫了一個西紅柿,在西紅柿旁邊又畫了一棵白菜。想了一會,在白菜旁邊再畫了一根黃瓜。   “太模糊,看不清。”下午吃完飯,老婆看了他的畫。老婆年輕時練過舞蹈,每天下午會在菜市場旁邊的小廣場上,領著一幫老太婆跳廣場舞。在楊克的耳朵里,老婆說四川話,就像是唱歌,宛轉好聽。   “西紅柿紅,白菜白,黃瓜不黃。”   老婆扭著屁股下樓后,楊克回到了自己的畫室。他把早晨的蔬菜畫帖到一棵大樹上。大樹旁邊是一月前畫的一座樓房,樓房下面還有一輛小汽車。這是一個復雜的世界,物品混雜重疊。他把那輛三輪車從墻壁上取下來,在里面的車斗里添加了幾個土豆,再在車旁畫了一個老頭。他給老頭畫上眼鏡,思考了一分鐘,用顏料把眼鏡涂掉,在老頭的眼角上畫了幾個明顯的皺紋。楊克幾乎每天都能看到這個老頭。一個月前,老頭的車上,放著黃瓜和西紅柿,這幾天,老頭開始賣新上市的土豆。   楊克和老頭對視。幾分鐘后,他敗下陣來。一個活人不可能在和一張畫的對視中,打敗一張畫的。楊克雖然敗了,但他還是有所收獲。他發現了自己的錯誤,那個老頭根本不是他畫中的樣子。那個老頭是誰,家里都有什么人,生活中經受過什么,楊克一無所知。他只是畫了一個人,一個人的軀殼。所以,他畫的老頭,不是菜市場里那個老頭。他畫的是誰,到底是誰。他再次盯著畫中的老頭看。他突然發現,老頭背后還有一個人,那個人是誰。那個人是他自己,是楊克。這讓他非常震驚。他把畫架上那個老頭取下來,換上了一個中年男人。他看那個提著公文包的中年男人,那是十天前畫的。他在河邊的道路上看到那個男人,然后第二天用了一整天的時間,畫出了那個男人。但那個男人,表面上看是別的男人,看的時間長了,那個男人越來越像自己。他要瘋了。他換上那個推著嬰兒車的年輕母親,換上那個乞丐,換上他畫的其它人物,他們都不是他們,他們畫面的背后,都有他楊克的影子。他只是給他們穿上了不同的服裝,賦予他們不同的身份或性別,但他們背后,他們的骨子里都是自己,是楊克。他從貯藏室里找到一年前的畫作,和一個建筑工地的農民工對視了二分鐘,然后他驚奇地發現,這簡直就是一張自己的自畫像,他只是在畫面上給自己穿上了農民工的衣服,戴上了農民工的面具。   他口渴,去廚房里找水喝。他發現老婆早晨剛買得黃瓜放在廚房的地板上。他拿起一根黃瓜啃了起來,啃了幾口后,他驚呆了,黃瓜怎么會是這個樣子的,這黃瓜,他回到畫室,把早晨剛畫的黃瓜和手里的黃瓜進行了對比,天哪,這是我畫的黃瓜嗎,還有白菜和西紅柿,這是我畫的西紅柿嗎。這西紅柿怎么像我,這西紅柿背后,怎么有我的影子,還有白菜,這白菜背后也有我的影子。他再看那輛三輪車,結果也一樣。他找出畫室的其它畫作,桌子、樓房、山峰、草地和河流,他和它們一一對視。然后,他驚奇地發現,雖然他不是這些畫里的物品,但物品里都有他,有他自己的影子。他對著畫面上的一棵樹看了十分鐘,覺得自己已經進入了那棵松樹里,和樹里的自己溶合在了一起。他覺得那棵松樹正在嘲笑他,是他自己在嘲笑自己。那是去年秋天,他在對面山上用了一個下午,畫出的一棵松樹。   老婆回家的時候,楊克把畫室里的所有繪畫都捆扎好了。老婆問他想干什么。他說這些畫都沒有用了,準備讓收破爛的過來,當做垃圾賣了。   “瘋了,你瘋了。”老婆說,“這不是你這幾年最得意的畫作嗎,怎么不要了。你是怎么了,是誰說你畫的不好,生氣了,還是那個瞎了眼的批評家,又說你的畫有問題了。”   “沒有人說我什么,是我自己覺得不好。”   “你不是說,自己是個天才嗎,怎么突然覺得自己不行了。”   “這你不懂。”   “我怎么就不懂了。”   老婆拿起地面上一張畫,是一張風景畫,畫的背景是一片草地,前景是一塊巖石,巖石旁邊有一棵梨樹,樹下有一張毯子,毯子上有一雙女人的腳,毯子外面是兩雙鞋子,老婆指著畫面上的那兩雙鞋子說,“你還認得這鞋子吧。我認得這鞋子,這是我們五年前去那個情人谷時,你畫的吧。這么好的一張畫,這么有紀念意義的一張畫,你難道也要丟掉,你怎么能把這張畫也丟掉。”       ------       楊克當然認得那兩雙鞋子,他也認得那雙腳,那是老婆的腳。五年前,他們徒步去了一個山谷。那是一個蠻荒的山谷,從馬路進溝,走了兩個小時沒有遇到一戶人家,也沒有遇到一個人。他們一個開闊的草地上停了下來。那時,他們剛結婚不久,看到四周的花花草草和頭頂的藍天白云,老婆就性欲迸發,一定要在那里做愛。那張畫就是老婆睡著后,他在旁邊支畫的。他雖然只畫了老婆的一雙臭腳,但老婆說,那是他畫的最美的東西。還有那片草地,老婆說,那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一片草地。這張畫上還有老婆的題字,老婆在畫的左上角寫了情人谷三個字,在情人谷三個字旁邊還寫了日期和時間。   “那把這張畫留著吧。”   “其它的畫呢,我看都好著呢。你到底是怎么了。”   楊克想給老婆說說畫的問題,卻不知道如何說。自己畫畫十幾年,也是今天早晨才看出問題,老婆只是高中畢業,一個一般的工人,對繪畫一竅不通,給她說,我的每張畫里都有自己的影子,就像是自畫像,她能理解嗎。她肯定會說我是胡說八道。   “你看這張畫,盯著看五分鐘,你就會發現問題。”楊克把那個賣菜老頭的畫取出來,放在畫架上,“你盯著看,不要想其它的事情,也不要和我說話,你就會看出問題來了。”   “你這畫的是下面賣菜的張老漢呀,這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不用盯著看,也不用看五分鐘,他就是張老頭。”   “你沒有認真看,你要認真地看,才能看出問題的。”   “這要怎么認真看。”   楊克拉著老婆,讓她坐在椅子上,“你坐在這里看,別說話,盯著看五分鐘。”   “你這是唱的那處戲呀,你是不是有病了,感冒了。”老婆用手去摸楊克的頭,“你這也沒有發燒呀。”   “我發什么燒呀,哎,我這和你說不清楚。”   “你沒有發燒,那你說什么糊話呢。你畫的這個張老漢,和張老漢本人簡直一模一樣。你不信,那你明天把這張畫拿到菜市場上去,讓大家都看看,大家肯定會說,你畫的真好,簡直和張老漢是一模一樣的。”   “但你只看到了表面的,別人也只是看到了表面的東西。你沒有認真地看這張畫,別人也不會認真地看這張畫。如果你認真地看,就會看出問題來的。”   老婆認真仔細地看,她從來沒有這么認真的看過一張畫。她把椅子向前拉,鼻子快要觸到畫上了。她離開椅子,站到離畫最遠的角落里,瞇著眼睛看。   “我就是在這里看一輩子,也看不出什么問題。這畫的就是張老漢。”   “難道就沒有看到其它什么嗎。”楊克說,“譬如說,這畫面上的張老漢是不是有點像我。”   “什么。”   “這畫面上的張老漢,是不是有點像我。”   老婆又看了一眼畫,然后看了看楊克,“像你,怎么可能。這一點也不像你。不論怎么看,這也不是你。”老婆把楊克拉到畫跟前,讓他和畫并排一起,“不論讓誰來看,這畫面上的老漢也不像你。”   第二天早晨,楊克正坐在畫室里發呆,老婆興沖沖地提了半口袋土豆進了他的畫室。老婆說,那個張老漢看到自己的畫像后,非常高興,就送了她半口袋土豆。   “那張畫呢。”   “你不是要扔掉嗎,我就送給張老漢了。”   楊克想說什么的,卻沒有說。他繼續對著面前的畫框發呆。為什么自己畫中的人物都有點像自己。這也罷了,那些靜物畫,那些樹,那些房子,那些他畫出的所有東西里面,怎么都會有自己。是他給畫面里注入了自己的情感,有了自己的思想,這畫面背后才有了自己的影子嗎。但這沒有問題呀,這就是他的畫,里面肯定要有他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只是,思想和情感是一種虛幻的東西,是怎么呈現在畫面上的。好像在作畫之前,畫布上已經有了他的影子。好像這畫布里面藏著一個攝像頭,當他凝視畫布進行畫面構思時,攝像頭已經把他的圖像印了上去。好像他在畫布上涂抹,只是用色彩線條來掩蓋畫布上那個已經存在了的自己的圖像一樣。   他在畫框上固定了一張空白畫布,他盯著畫布看,畫布上什么也沒有。沒有攝像頭,也沒有他的影子。這就是一張一般的白布,里面不可能有什么攝像頭。這就是一張空白畫布,他還沒有想好要畫什么。他在顏料盒里調色。他閉上眼睛,在畫布上畫了一個圓圈。他睜眼看畫布上的那個圓圈。那不是一個圓圈,而是一個空心的方塊。他感覺自己累了。是面前那個方塊讓他累了。他站在窗前,看對面樓頂的天線。天線上停著一只鴿子。鴿子并不孤獨,天線下面的樓頂上還有幾只相同的鴿子。空中有云朵,形狀和他剛才在畫布上畫的那個方塊類似,只是云朵是白色的,他畫的方塊是紅色的。白方塊和紅方塊。他關上窗戶,回到畫布前。他盯著畫布上那個紅方塊看了五分鐘。他看到了自己,像是電腦屏膜上的水印,一個若隱若現的自己。一個圓圓的自己,一個方方的自己。   那個本來要畫的圓圓的東西,不是他。已經畫出的這個方方的東西,也不是他。他把自己隱藏在油彩之下,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他把自己隱藏在他所有的畫作里面,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他去了客廳,老婆不在。老婆看他對著畫框發呆,就拿了幾張畫出門去了。他回到畫室,在那個紅方塊的右下方寫上自畫像三個字。想了一會,又在旁邊寫上,庚子年六月十五日作。他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他把照片發給肖楊。肖楊是自己的大學同學,現在是一個美術雜志的專業編輯,也是國內最著名的美術批評家。他不知道為什么要拍照片,為什么要把照片發給大學畢業后幾乎沒有聯系過的肖楊。   他突然覺得很無聊。他下樓,穿過菜市場,來到電信大樓前面。他看陽光在大樓玻璃上的閃光。   一個少年騎著摩托車風一般從他面前飛過。一輛轎車為了躲避摩托車沖上了路牙子。轎車撞上了路燈。和平時一樣,在路燈倒下,砸中楊克的腦袋之前,他清楚地看到了這起車禍中的所有細節。   楊克去世一周年的時候,國內最著名的美術出版社為楊克出版了他的第一本也是最后一本畫集,畫集的名稱叫自畫像。畫集的封面,就是那個空心的紅方塊。 +10我喜歡

一   一下公交車,你就感到迎面而來的濃濃的鄉情是如此的溫暖妥帖,一聲聲三叔或者三大爺剛回來啊的問候,讓你既感激又有些意外——在城里小住了兩個月的時間,你,竟然成了鄉親們眼里的“外鄉人”了?   你快步走進胡同里的家,門前已經堆積了樹葉、紙屑,還有泛起的白白的一層堿花的塵土,都在訴說著一段門庭主人離去的冷落和寂寞。你的鼻子有些發酸,使勁往上抽了抽往下流的鼻涕。   掏鑰匙開門鎖的同時,你又下意識看了看大門廊下西邊那個角落里的燕子窩,燕子窩還在,只是沒有了燕爸爸燕媽媽和它們的幾個可愛的兒女。它們都往南方溫暖的另外一個家去過日子了呀,要到明年開春才能回來喲。   自己和老伴,不也是一雙燕子嗎?春天來了,在農村居住、生活、勞動,侍弄那十幾畝地。麥收夏播,秋收秋種,農事完了,天氣冷了,就到城里的兒子的樓房上居住。城里的那個“家”,也就像燕子的南方的家啊。   庭院深深,一樣的落寞冷清。你打開堂屋門,一股冷嗖嗖的帶走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地面上、桌子上、茶幾上、電視機上、、床上……也都蓋了一層薄薄的塵土。你毫不猶豫地脫掉羽絨服,拿起了掃帚,打掃塵土。后來想到應該先燒點水,用熱乎水仔細擦拭一遍才好,對,先燒水!   你是聽小區里老張老王他們說棒子麥子往下拉錢的消息后才回家來的。老伴兒在看一歲半的二孫子,不能陪你一同回來。你回家有幾樁事情要辦,一是把今年的麥子和棒子處理掉。二是給麥子上上凍水——自從種上麥子,老天爺只下了可憐的幾場小雨,麥子覺旱了。三是到后院給三輪車的電瓶充充電,不然,電瓶虧了電,要“餓”死的。眼下的任務是先打掃衛生,屋子里、庭院里干干凈凈的,心里也舒坦。   二   這時,大街上由遠及近傳來三輪車的馬達聲和吆喝聲:“收麥子,收棒子”,這下正好,不用去找他們了。你走出家門,攔住了這輛三輪車問,棒子錘多少錢?——如今老百姓都圖省事,棒子不脫粒了,連核一起賣掉。   干不干?干的話七毛六。濕的話,七毛三四,得看看說。一個胖乎乎的腦袋從停下來的三輪車的駕駛室的窗戶里探出頭來說。   不是八毛五嗎?   哎喲喂,大爺,八毛五那是頭一個月的價,現在都拉錢啦,你不知道?拉錢漲錢還不是你們說了算?   俺們說了還真不算,人家糧點兒就是這個價,咱也沒有辦法   七毛七,行不?不算還價。   大爺,沒有這個價啊,干棒子才七毛六。   那……家來看看吧。   你事先已經知道棒子錘的價格了,前段時間八毛五的時候,老伴催你賣掉,你舍不得:再等等,再等等,今年棒子歉收,據說河南那邊不少絕產的,我看那,棒子錘有九毛甚至一塊錢的長頭。   好幾年了,棒子都沒有貴過,我看,今年也夠嗆。老伴兒說。   但還是拗不過你,沒有出手。如今,價格降下來了,而且還繼續往下拉,你不趁氣了,心中為當初的決定糾結懊惱了好幾個晚上,要知道,你這十二畝地的棒子,一畝地按照一千三百斤棒子錘算,價格拉九分,一畝地少收入一百多塊,十二畝地就是一千三百多塊呀……后悔也于事無補,當務之急是趕快賣掉!不然損失更多。   收糧食的小伙子看了看堆在廈檐下如山的棒子說,還行,七毛六,賣不?   七毛六分五,你還指望人家能給長點兒,張口三分利,不給也夠本。你遵循老祖宗的遺訓。   就這些,你不樂意賣,可以找別人。說完,小伙子扭頭要走。   好……吧,賣給你了。你見實在長不上價格了,也就不再堅持。接下來,過車皮,裝車,過磅,算賬……十二畝地的棒子賣了一萬三千塊錢。棒子處理完了,已是日落時分了。你嘴里斜叼著煙卷,煙霧繚繞中,查完厚厚的這疊人民幣,對收糧食的小伙子說,我還有一萬多斤麥子呢,麥子多少錢?   一塊二。   不是一塊二毛五么?   大爺唉,那是多咱的價呀,現在可沒有這個價。   你的心又像被刀子割了一下——麥收時,兒子小寶想著把麥子存到東頭二虎的糧點上,多咱貴了,覺得價格行了,多咱去取錢,人家收一分錢的保管費,就是付給你的錢比市場價低一分錢。省的里鼓搗外返包的。你死活不同意:二虎那小子,做事不踏實,把糧食放他那兒,他給賣了,把錢卷跑了,咱找誰去?   哎呀,現在都誠信經營,他要這么干,以后還怎么在村里站腳啊?小寶說。   這事我見多了,咱還是放家里放心。多咱貴了多咱賣。麥子放著還長斤秤哩。你呀,就是不愿下這個力!你看著把嘴撅得老高,一臉不樂意的兒子說。唉,現在的年輕人啊,怎么省事怎么干,能偷懶就偷懶。你心里說。   一萬多斤麥子,一家三口從大街上搬運到倉囤里,用了一大天的時間。小寶累得要死,連晚飯都沒有吃。賭氣說,明年說啥也不這么干了,就沖這個累勁兒!   你心說,等麥子賣個好價錢,小子你就明白沒有白下的力!可是,前段時間聽說麥子賣到一塊二毛五,你想更高的價,沒有回家出手……可現在,麥子一塊二了,就像棒子一樣,還有可能往下跌,現在怎么也得賣了。   中午飯時,你去了鄰居張坤家,張坤把麥子存到二虎的糧點上,麥子貴的那個時段,張坤把錢取了出來,二虎給按的一塊二毛四,人家沒有大汗白流地把麥子入倉而是直接送到糧點上,現在看來,人家張坤是對的,兒子的想法也是對的。自己不但比人家少賣了錢,還多下了力,真是大汗白流了——白白的流了。   賣了吧,賣了就是價!   收糧食的小伙子說,大爺,今天我拉不了了,明天來吧。   好,那就明天。   三   第二天一早,拉糧食的小伙子就到了,很快處理完了麥子,糧囤空了,換成了厚厚的近三萬塊錢鈔票。你心里踏實下來。向張坤要了機井上的鑰匙,準備澆地。十二畝地,三大塊,差不多得三四天的功夫澆完,今天能澆東洼地的二畝,不能太晚了,太晚了上了凍,不利于麥子成長。那去后面小寶家把三輪車充充電吧。你想。   小寶家在村外,五間起脊掛瓦的大瓦房,寬敞明亮,加上旁房大門、院墻,這是他花了十多萬塊錢,給兒子蓋的結婚用的新房。可是,小寶基本沒怎么住,就在縣城買了樓,一百二十平方,要八十多萬!這個天文數字,讓你差點尿了褲子,就憑咱家這十幾畝地,不吃不喝,也得三十年還清呀。   小寶滿不在乎說,爹,你別怕,拿了首付,按揭,又不是一次付清,每月還三千,二十年還清……   孩子的“膽大妄為”讓你惱火,又讓你有些欣慰:自己不是盼望著孩子成為城里人,不再像自己一樣終身貼著農民的標簽嗎?自己小時候,老師讓寫《我的理想》作文,自己,包括同學們都認認真真地寫到:我的理想是當科學家或者老師,唯獨沒有人寫當農民,農民成為同學們最不喜歡最討厭的職業——盡管祖祖輩輩都是農民;自己當年不是也為跳出“農門”而奮斗努力過嗎?只是上學時趕上了文化大革命,大好年華都荒廢了……   如今,城市成為城里人和鄉下人共同的城市。國家消除了農業非農業戶口的的壁壘。“吃國家糧”不再是農村孩子的奮斗目標。只要你人有本事,照樣在城里闖出一片天地來。兒子小寶大學畢業,和幾個志同道合的同學成立了一家物流公司,任總經理。媳婦在一家銀行工作。他們都混出了個模樣。為孩子的生活快慰之余,只是,花了幾年積蓄,費盡心機蓋起來的房子閑置起來了,成了你心中的“痛”,這么好的房子終年閑置著,賣又賣不掉——村里成為空巢的新房子多去了,誰要啊?情況和自己家差不多,孩子在城里買了樓房,寧可成為“房奴”,也不愿住在農村。他們對農村農事漠不關心,回老家也是來去匆匆。尤其是到了冬天,一晚上也舍不得在家住。家里太冷了!孩子們說。   你思想著,給車棚里的三輪車充電。三輪車上也是落滿塵土,這三輪車,一年之內,只用了兩次,拉麥子,拉棒子,它的使命完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干了五天的活兒,以前還用它來澆地,拉軸流泵,現在國家投資給機井按上了電,澆地不再需要按機器這些繁瑣的工作了,三輪車也就少了一份差事,比人還清閑呢,整個半退休狀態。   老弟,你比我強多了,不怎么給我干活,我還得伺候你“吃飯”。你對著三輪車自言自語道。   哎喲,老伙計們,你們可都算全退休了。當你看到車棚角落里的鋤頭、揚掀、木叉等農具,你又自言自語喊出聲來,這是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你忍不住上前逐一拎起鋤頭、揚掀、木叉,掂量著,撫摸著,這些都是陪伴你勞動的好伙伴好幫手,每件農具上都留下你勞動過的痕跡;每件農具都浸透過你的血汗。你曾用這把鋤頭在烈日炎炎下鋤地,“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你不止一次體會到這種艱辛;你曾用這把木叉,挑起白白的麥秸,堆起圓滾滾的麥秸垛;你曾在皓月當空的夜晚,趁著陣陣清風,用這把揚掀把上萬斤麥子拋灑干凈。你還手把手地教小寶如何既輕松又利索地讓麥子麥糠分離……   可是,沒等小寶學會揚場,農業機械化自動化的浪潮襲來,大型聯合收割機神氣十足地在麥地里吞吐一番,干干凈凈的麥粒就收家來了。揚掀叉把掃帚也就沒有了用武之地。你的一手“好揚掀”的手藝也要“失傳”了,這可是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手藝啊……   可是小寶,沒有一絲一毫的疼惜:爹,這就叫進步,時代的進步,你不能老抱殘守缺,停留在刀耕火種的時代!落后的就要淘汰!你不能老捧著老皇歷過生活,生活,就得陌生地活,一天一個樣不重復才叫生活!   什么叫抱殘守缺?什么叫落后就要淘汰?不會揚場的農民還叫農民么?不會安排機器澆地,不會掛帶打帶油能是合格的農民么?你不服氣地跟小寶理論,又打心底部分認同小寶的說辭——從奴役般繁重的勞動中解放出來,輕輕松松地種地收割又讓他釋懷。這不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么?——不受那么多累,不流這么多血汗,勞動成為一種享受,而不是負擔。至于那些揚場曬麥的“手藝”,至于這些原始的農機具,丟棄了也沒有什么可惜的吧?與過去的農耕時代告別,與過去的生活告別,心情應該是舒暢的滿足的。依依不舍的不是對苦難生活的追憶,而是對過去的自己的一種致敬。   你同樣釋懷于心的還有小寶對農業農事的不擅長不靈通。小寶說,我可不想成為你的復制品!——兒子的話有些“大逆不道”,但又著實讓人欣喜。兒子不愛農村,兒子不會種地,不會揚場曬麥,不會……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也不是沒有餓死,反而生活的比他娘老子還滋潤了嗎?兒孫自有兒孫福,現在想來,對兒子的擔憂反倒有些多余,對,有個詞兒叫什么來著……杞人憂天!對!杞人憂天!   四   雖然到了大雪節氣,但是,雪還是在鄉親們的期盼中,沒有兌現它的承諾如約而至。冬日的田野空曠冷清,一望無際,太陽無精打采地照射著,沒有風。十幾只花喜鵲在灌溉過的麥田里低頭飲水,有的徑直跳進水里,用翅膀往自己身上撩水,它在給自己洗冷水澡哩。花喜鵲的到來,給寂寞的田野平添了幾分生趣。沒有了機器的轟鳴聲,只有從小白龍里流出來的熱乎乎的嘩啦啦的水流聲,還有你的小戲匣子里傳來的京劇的聲音——   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   憑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   先帝爺下南陽御駕三請,   算就了漢家的業鼎足三分。   ……   你搖頭晃腦,隨聲唱和著,腳步來回在田間小路上踱著。現在澆地成了“智能”的了,把磁卡往電表右邊的這個小縫隙里一插,那邊打開的出水口就有水了。從前安排機器,掛帶浪閑故事多去了,科技進步,使得澆地——這一最繁重的農活,簡單輕松多了。   無所事事,無所適從,這一轉變讓人真有些不適應哩。就如當初,兒子讓你和老伴去城里樓上居住一樣,老家不僅唱起了“空城計”,人也成了“散淡的人”——   前年冬天,小寶非要你和老伴去樓上住,家里冷,再說冬天也沒有事,來城里住,多咱暖和了多咱回老家。你推辭說,跟你們住不方便,你們小年輕的好玩手機,上個廁所蹲起來沒完沒了,俺這里尿急,憋不住了往哪兒去?不去,不去。   小寶笑了,當初買房時就想到這一點了,要了帶兩個衛生間的,放心住吧。   你捶了孩子一把,行啊,小子,真有你的。走!俺和你娘也去享受享受城里的美好生活!   乍一住進來,你有一百二十個不適應。兒子和媳婦都忙于自己的工作,大孫子的接送兒媳婦順路就解決了,用不著你們。他們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偌大的房間里只有你們老兩口,無所事事,除了看電視就是看電視,整個人就像困在籠子里一樣。下去走走吧,跟人聊聊天吧,小區里也有不少老人,人家不是退休干部,就是國家職工,衣著光鮮亮麗,自己是鄉下人,不是一個檔次啊……   沒有住幾天,你跟老伴就念叨起在家的好處來,就念叨起地里的麥苗,就念叨起大門外廊檐下那個燕子窩,兩只老燕子養育孵化出四只小燕子(它們可算是這個家的留守居民了),天冷了它們該飛回到南方的那個家了吧?   你跟兒子說要回家,回家: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還是在自己家里舒坦,愿怎么著就怎么著,愿往哪兒去就往哪兒去,愿意跟誰胡吹就跟誰胡吹。城里,冬天除了有暖氣,哪有鄉下好!哪有鄉下自由自在!   小寶死活不讓他回家,勸你說,你這是不習慣,習慣了就好了。樓下的大爺大媽們,也不全是城里人,也不全是高高在上。你慢慢接近他們,融入到他們中去,說不定跟他們成為好朋友呢,跟他們唱兩句《空城計》……   兒子的話不是虛言。你跟老伴試著下樓走動,試著接觸小區里的老人們。就這樣認識了老張、老王、老錢等人,老張和老王也是農村來的,來兒子或者閨女家過冬。老錢雖說是退休教師,可是農村是他的根,祖墳都在農村呢。你竟然發現,這個小區里的純正的城里人不是很多,幾乎都出自農村,或者跟農村農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你又胡亂想到:這世界上的人們,原本都是農村人,城市原本也是農村,只是聚集的人多了,功能多了,就成了城市。你把這個發現告訴了兒子。兒子拍拍你的肩頭,笑嘻嘻地說,想不到俺老爹還真有點哲學頭腦哩……   你和老伴一直住到臘月初八,說什么不住了,過了臘八就是年,年可不能再外邊過。兒子和媳婦堅持說,什么外邊里邊,在哪里過年不一樣啊,城里過年熱鬧,有吃的有玩的……   你反駁兒子說,不行,在城里過年,列祖列宗往哪兒過年去,一年家來一趟,全憑他們保佑咱過好日子哩。   把列祖列宗請城里家來過年啊,也讓他們看看城里的景色。說不定,俺那些老爺爺老奶奶們一輩子都沒有到過城里呢。兒子說。   不行不行,老家離城里這么遠,他們來不到。再說了,城里這么亂,他們迷路了怎么辦……你認真地說。   兒子媳婦都笑了,……那你們還是回家過年吧……   這是前年的事。去年你們在兒子的樓上住到臘月二十三,準備回家呢,不想老伴突發心肌梗死,虧得離著縣醫院近,搶救及時,沒有落下什么毛病。醫生說,再晚十分鐘,人就沒了……你一陣后怕:還是城市便利,醫學發達,這要是在老家,老伴萬一有個好歹,可讓人怎么過呀……   老伴出院,新年也到了,你沒有再嚷嚷著回家,要和埋在地下的列祖列宗一起過年。倒是把家譜擺在小客廳里,擺了貢品,往家鄉的東南方遙遙拜祭禱告一番了事。   五   連同今年冬天,你和老伴在城里越冬已經三個年頭了。兒子和媳婦給你買了新衣服,換了包裝,你洋氣起來,儼然也是城里人了。習慣成自然,你喜歡上城市,城市里豐富多彩的美食,極大地滿足了你的胃口;你喜歡看川流不息的街道,你喜歡看流光溢彩的霓虹燈里城市的夜晚……當然,你也不時會想起老家,想起留下你幾十年足印的、那十幾畝田地那少人問候的麥苗長勢是不是良好?想起老家靜悄悄的院落;那透進窗子的明亮的月光;想起那個燕子窩,那幾只可愛的燕子……   人真是一種難以捉摸的動物,在城里生活吧,會向往田園生活的恬靜平和;在農村吧,又羨慕擁有城市生活的繁華便捷。這不,在家才短短三四天時間,你又想念起城里的家人、咿呀學語的小孫子、一起胡吹海侃的伙伴、羊肉湯、驢肉火燒來了……   澆完地立馬回城里!一刻也不耽擱!你想。   三天以后,澆完水,你也辦完了計劃中的三件事。這期間,你聽到村里的大喇叭喊村里要成立什么農業合作社,自愿加入的事。又聽說上級要把土地收上去,讓種地能手承包,搞什么集約經營。你感覺到農村形勢要有變化了,可是,不管怎么變,土地承包三十年的合同不會變吧?土地流轉也要遵循自愿原則吧?你有些疑惑:失去土地的農民,如你這樣六十多歲了,能干什么去?農民失去土地,不就是就失去了根了么……   不管怎樣,我是不會讓別人種這十幾畝地的!你想。你覺得:這可能是你——一個在土地里摸爬滾打六十多年的農民的最后的固執和堅守了……   鎖上大門的那一刻,你又抬頭看看那個角落里空空的燕子窩。冬天已經過了大半,春天很快就要來了,那時,燕子又會重新回到這個舊家,繁衍生息。而你,還有老伴,也會如燕子一樣,回到自己的老家,重新開始新一年的農事稼穡。   【作者簡介】王棟,茌平人,正宗的農民。現在高唐一私企務工。喜愛文字,希望得到各位老師指點。 +10我喜歡

arrow
arrow

    s68d4mk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